青春的岁月像条河,
岁月的河,
汇成歌,
汇成歌……
我的青春岁月,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第五个春天开始的,那段岁月是充满阳光和快乐的。今天对我来说,仿佛是那么近又是那么遥远。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一个正用舌头感知世界的我,正式升入到桃岭初级中学,那年我刚满十二周岁。
新学年伊始,初级中学只有两个年级,土墙瓦顶的简陋校舍。初二年级1个班,我们初一年级2个班,由于刚录取的新生较多,每个班将近七十名新生,我是2班的。中学还是与一所小学在一起的联办学校。
学校虽然说是简陋的,可我们的学习热情却是积极向上的。
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学会了注意自己的少年形象。刷牙、穿整洁的衣服,脚上的一双回力牌运动鞋总是会洗涮的干干净净;兴趣爱好从贪玩转为喜欢读书看小说,并积极参加学校开展的各种文体活动和课外劳动。
天天像快乐的小鸟,跳跃在求知的上学路上。
看电影
今晚上学校放电影,听到这个好消息,最活跃的是我们在校的学生。
那时候,双河区电影队每个月要到各公社下属的大队巡回放一场电影。
一台小型的汽油发电机,一台放映机,几部胶卷和一张银幕布。简单的放映设备,往往是由大队分派的一个年青壮劳力去跟着放映员接回到学校。
我们上学是走读生,晚上不住校,只是中餐凭饭票在校食堂打饭凑合着一顿,晚上都跑回家。听说学校要放电影,放学后,就飞一般地奔回家里,向生产队里人奔走相告这个好消息。
晚饭后,小孩子们早早地赶到操场打闹嘻戏。
放映前,两个放映员忙着挂银幕,试机子。放映台中心是好位置,有几个离家较远的同学留下来,先摆放好条凳占着有利位置,等着我们离校近的同学回家吃过饭来看电影。
天,渐渐地拉上了黑色的围幕。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打着灯笼火把从十里八村的地方陆陆续续地赶到电影场,朝银幕前聚集,露天电影场,人群熙熙攘攘黑压压的一大片,煞是壮观。有些忙着家务来迟了的人们,挤不到正面的位置,只能站在银幕后面,津津有味地看着反镜头的电影。
电影是人们喜欢看的战斗片《闪闪的红星》,《奇袭》。看了两部片子,人们余兴未了,还要求放影员再加放一部。加放的常常是人们看过的片子,但仍然看的兴趣十足。
放映时,有时发电机说坏就坏,“突”地一下熄火了。电灯泡灭了,场地上呼儿唤女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一些小青年们乘机起哄,推推擦搡弄得人群里面的大姑娘们一阵尖叫。放映员慌着拔弄发电机,有些好事的年轻人也凑近看热闹,顺便搭搭手帮忙。
有些等的不耐烦的人,在外面直嚷嚷:“弄好了没?要不要请汪秃子来发电啊!”
“快啦,电已经走到半路上啦!”围着边上看热闹的人笑着打趣道。
放映员老史技术高,三两下又摆弄好了,发电机又“突突突”地发电了,电影接着放,欢呼的口哨声又一阵响起。
看过一次电影,同学们能记上几句潜台词,比如胡汉三说的:“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过去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吃了我的要吐给我…”;还有《奇袭》里:“我看你往哪里跑……”,这些耳熟能详的台词,能在人们口中风行一时。
那时候的电影没有表现爱情故事的,最常见的有八大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滨》《龙江颂》《杜鹃山》《红色娘子军》等,戏中的男女主角都能熟记在心。
看一次电影过后,要等好长时间再也看不到。只要听说邻近大队放电影,我们几位相好的同学,放学后便约着一起跑过去看。有时得到的是假消息,没看到电影,第二天上学,有些没有去的同学们问我们看的是什么片子?我们几个笑着说:《南征北战》。恐怕是“小英雄跑白路”吧,很显然他们是嘲讽我们几个人。我们只好掩口而笑冲着他们点点头。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种同学少年的快乐时光总是值得我时时回味且津津乐道。
一块银元
同班同学方志龙是邻村里吃商品粮的,大我一岁,头脑灵活极会说话,上学时来去都从我家路过,我俩同学关系相处得很好。
一天早上下课时,他悄悄地对我说,中午吃过饭了,要我陪他到双河小镇上去办一件事情。我问他什么事,他神秘地说:“你莫问,去了你就知道了。”
双河小镇离我们学校不远,大概有五六华里。吃过中饭,我俩一路小跑来到小镇,先是来到农村信用社。走进跟我俩差不多高的柜台跟前,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圆的东西,给我看了一下说这是袁大头,可以换钱买东西,我来这里换过钱。那时只流通人民币,银元也可以兑换人民币。
他将银元递进柜台里面道:“我要换钱。”柜台里面一位年纪大的男性营业员看了一下方志龙说:“一块银元只换五块钱。”
“我晓得。”方志龙似乎蛮不在乎地回应道。
只见那位营业员,用手指捏着银元在办公桌上转动几下,然后俯下身子再用耳朵听那块银元发出“嗡嗡嗡”细小的声音后,才放心地将银元收进抽屉内,然后递出五块钱纸币给方志龙,交易成功。
方志龙手心攒着换来的钱,我俩就匆忙去供销社花了几毛钱买了一盒丰收牌饼干,剩下的钱他说想买几尺白的确凉布做件衬衣穿,白的确凉布在那时候是一种很时尚的布料。买好了布料,紧接着我俩就兴高采烈地往学校赶。
路上,他撒开包装精美的饼干盒,分一半饼干给我,边吃边走,边讲述他家银元的来历。
他家爷爷是老中医,父亲也是大队赤脚医生,他是三代单传的独生子,很受家人宠爱。据说他爷爷过去在老县城金家寨(注:现在是梅山水库淹没区)学徒时期,正遇上日冠进攻大别山区,日寇企图穿越大别山进攻武汉。那时候国民党省政府迁移到我们金寨山区,设在老金寨县城叫立煌县。日冠飞机扔炸弹,狂轰滥炸老城街,犯下了滔天罪行。城内富商绅士惊慌失措地逃往莲花山避难去了。他爷爷在日冠飞机轰炸过后,回到街上打理店铺,在街上捡到的一些散落的银元。据说有一升子,他吩咐我不要对别人乱讲这事,我点头应诺着。也是从那天起我便认识了什么是银元,也算是对银子有了一点概念。
在那“鸡屁腚子当银行,红薯干子是主粮”的物资生活相当匮乏的艰苦岁月,能吃到这种甜而不腻酥脆可口的零食真是莫大的口福,我手捂着口袋里还有几块舍不得吃的饼干,甚至对方志龙同学有些感激涕零,有时回想起来,心里时常会有种难以忘怀的甜蜜感觉。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方志龙身上穿着新做好的白衬衣,在学校里很是扎眼,他那高挑白皙的身材配上雪白干净的新装,加上他又会吹笛子,那种气质活脱脱像是一个话剧演员,很是让我和同学们羡慕了好长一阵子。我打心里想,家里有银元真好。
后来,方志龙再也没有拿银元带我去换钱买零食了,也许是他做的错事被家人发觉了,他家人转移了藏匿银元的地点了吧。
前几年,我从南京回到老家,听一个老同学说他在上海打工时得了急症心肌梗塞去世了,年方五十几的我的好同学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走了,我的心里不免一阵隐隐作痛,感叹真是岁月匆匆,世事无常啊!
班长退学
青春不可复制,岁月不能重来,但记忆的小视频可以打开回放。按一下暂停键,去回味同学少年时候的青涩故事,时常让人记忆犹新,百感交集。
许燕,我的同班同学,班长,比我大五岁,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她大姐嫁在我们生产队,是我的远房堂嫂。
上小学时,她是小学四年级时后来的插班生,那时候农村家庭姊妹们都多,大龄女孩子在家做家务耽误了上学,后来插班补上也是常有的事。
上了初中,她在班上年龄算是偏大的,女孩子青春发育早,比较懂事,她那亭亭玉立的身材,个子不高不矮,皮肤白白的,圆圆的脸上有一对浅浅的小酒窝,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好看。她的歌唱得好听,舞也跳得好看。上学很用功,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做事有模有样,对班级工作认真负责,又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长。那时候上学虽然我们男生是不怎么跟女生讲话的,但是由于她的大姐是我的堂嫂,沾亲带故,我后来进了学校宣传队,两人交往的就多了。
记得那时候,公社片区中学经常要选送各样文艺节目到区里参加文艺演出比赛,我们学校由她领舞排练的《姐妹们喜晒战备粮》曾获得一等奖。还有各种比赛的体育活动,比如篮球、乒乓球、拔河、游泳等比赛项目,都能拿到奖品和奖状,大家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老师和同学们都很高兴,公认她是位出类拔萃的好队长,是一朵漂亮的校花,将来会有好前途。
78年全国高考统一招生制度改革后,中考由冬季改为夏季。我们课本上内容早已经学完,离下半年高中升学考试还早,学期再延长半年。由于是临近毕业又是复读,都是靠自觉学习,老师们只是辅导,也不怎么管我们了,平时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都能自觉学习准备迎考,那些平时贪玩学习成绩差的同学,感觉自己经是实在学不下去了,有的也就自动放弃陆续离校回家务农去了。
有天晚上,上完自习课,许敏要我等她一起走,她说今晚上去她大姐家住,她大姐是我堂嫂,因为她家是邻大队的,上学路程远,初中学校在我们大队附近,离我家只有三四里地,她经常跟我去她大姐家走动。
平时放学回家,我走路是很快的,仅需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就能飞也似的到家。这天晚上我俩脚步却走得很慢,许燕一直低着头走路。
天都快黑了,夜色在山谷里渐渐拉下黑色的围幕,田野寂静下来,晚风时不时送来水田里红花草的青香味,闻着春天的气息让人觉得心里爽爽的。
“我不能继续上学了。”她在后面轻声对我说道。
“怎么啦?”我不解地问。
“家里人不让我上了,给我说婆家了,真是气死我了。”
看着她那忧愁的眼神,我向她安慰道:“你学习成绩各方面都好,再坚持几个月,考上高中是没问题的,高中还没有考上,谈什么对象呢。”
“你都不知道我的事,这又不能怪我,都是家里父母做的主啊。”
接着她委屈地向我说起了有关她的那桩不成熟的婚事:
她大姨家有个小表哥叫伍子,与她年龄相当,个子不高,长得像冬瓜,小学没毕业,在家里干农活。大姨家想要她做伍子的媳妇,说是想把这门老亲接起来,两家亲戚能多走两代。她家姊妹五个,前面大的四个都是姑娘,她是小四子,三个姐姐都出嫁了,只有老小是弟弟还小,在她父母眼里女孩子是人家的人,书读多了也没什么用,迟早是要给人家的,不要花怨枉钱,去年父母就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
我俩边走边说,来到村边的小河旁,她放缓了脚步,想上石拱桥上坐一会儿。
“我想继续读书,不能同意这门亲事。”她背靠着桥边的古柳树望着桥下的一汪溪水咬着嘴唇道。
“那你就继续上呗。”
“可是不行啊,父母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今年二月二认了亲,还收了男方的认亲彩礼。我坚决不同意,偷着把彩礼退了回去,父亲很是讲面子的人,答应了的亲事,是铁板钉钉子,说一不二。坚决不让我上学了,还打了我一顿。”说着她用手挽着搭在胸口上一对乌黑发辫竟嘤嘤地抽泣起来。
那时在我们山村退婚是一件大事,双方下聘礼订了亲就已成事实,如果半路退婚,家长势必要承担“赖婚”的责任,老脸也不好放,她家父母是地方忠厚老实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如此干脆地斩断这门亲事来上学呢。说什么姑娘大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许燕不听父母的话,放学回家就吵架,母亲气得也是骂她:哎哟喂,丫头养大了怎么得了咧,不听大人的话了,书读多了有什么用呀,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婚事还没成,家里火药味却很浓。弄得许燕经常旷课,有一阵子,她在山上放牛,经常呆呆地坐在大羊山石奶奶旁边,望着梅山水库的满湖碧水,痴痴地想着心思,好想挣脱这条捆绑着自己身心的婚姻绳索,离开家逃得远远的。
日子一天天的滑过去,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一天中午,我一个人跑到学校后山的松树林里看小说,有三个男生跑到我跟前,方同学夺下我手中的小说《青春之歌》说道:班长要退学回家了,大家都忙着出份子钱集体去买礼品赠送给她,叫我也去镇上买赠品。当时好象是全班同学们每人交了两三毛钱,集资买了脸盆、水瓶、毛巾、茶缸、还有钢笔和笔记本,好几样日常生活用品作为馈赠礼品。
班长退学,我是知道原因的。年方十三四岁的我,那时对男婚女嫁的事还只是停留在朦胧的认知上,嘴上虽然说不出所以然,可是心里对于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同学中途退学,不能继续迎考升造,还是非常惋惜的。
临到分别的那一天,女同学们围着许燕,仿佛是在一起还没有玩够似的,心里多有不舍,有几个女同学竟相互搭着肩膀上偷偷地哭了起来,同学情深的气氛感染着大家依依惜别的心情。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东西让我们时刻回忆,那就是同学少年的友情。
80年,我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也回到家里干了几年农活,后来也随着打工的浪潮,漂流到江苏打工。回乡期间也曾向堂嫂打听过许燕后来的情况,堂姐说她在退学后,最终还是退了那门亲事,跟她一个表姐到武汉一家服装厂学缝纫工去了。听说她结婚了,医院大夫,有了儿子,早早地过上了城市的安居生活。
几年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我们很多老同学再次相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畅所欲言。有人提到班长许燕,听说她在武汉开了家楚星幼儿园,也成了老板娘。
唉,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我只能莫名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既感叹人生的温馨和苍凉,又感叹岁月的匆匆和绵长。
其实,人生并不是一场你胜我败的角逐,而像一场你上我下的接力赛,谁跑得慢一点,谁跑得快一点,很可能是环境和机会使然。不必太在意功名利禄和成败得失,纵以深情忆流年,愿有岁月可回首!
(未完待续)
编辑:张凤兰
审核:李珊珊吴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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