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犁米

在位于山东省莱芜市南部山区15公里处与泰安市羊流镇交界处,巍峨绵延的群山中,巍然耸立一座海拔米的高山,此山名叫莲花山,因其山顶像一朵盛开的莲花,故得其名。以此山头为分水岭,山的南麓属于泰安市管辖,北麓则为莱芜境内。莲花山山峰突兀,穿云摩天,气势磅礴,巍然壮观,山中危岩嶙峋,沟壑纵横,奇石幽洞,高瀑险潭比比皆是,可谓移步换景。山中松青柏翠,花木繁茂,风景绚丽。这里,夏天山洪暴发,似银河倒挂,瀑流从天而降,又象一巨龙出山,摆头摆尾,吞云吐雾,咆哮翻滚,以劈山撼岳之势冲出莲花山,着实骇人心魄。冬天瀑流化作晶莹夺目的冰凌,银光寒影,放眼望去似镶嵌莲花山中的天镜,十分奇异而壮美。

众多溪水从山涧顺势而下,汇聚成一股河流源源不断地向山脚下流去……

这条山间小河自古以来当地的人们就称它为“云凤河”,云凤河像一条竹签,将山脚下的几个村庄串连在一起。东凤阳村就是竹签上的第二个“糖葫芦”村庄,清澈的河水从村庄中汩汩流淌着,河水中不时地游浮着三五成群的家鹅、灰白色的野鸭,引颈仰头长啸的家鹅,给初春落寞的小山村增加了几分生机。在小河边一座全部用石块砌成的四合院里,住着一位年过八旬、白发苍苍的女性老人,她叫龚秀云,祖籍为湖北省武汉市。她原是武昌区武珞路里弄一家老花匠家的大小姐。自年随夫李健从武汉市来到山东这条山沟沟里后,50多年的时间,就再也没回过武汉。50多年的磨砺,一切都改变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那满口让人听不懂的湖北话,还在证明她曾经是位从南方大城市迁移到北方小山村的大小姐、武汉市干部疗养院的高级护士。

第一回国难当头胸戴红花赴杀场

弹穿肠肚匍匐爬行找队伍

年9月,日军为实现其“华北六个月肃正计划”,以主要交通线路为依托,加修据点,实施“治安强化”运动,加紧了对鲁中根据地的围剿。在莱芜地区,日军安设的据点、封锁沟、遮断墙将鲁中根据地分割成若干“豆腐块”,鲁中根据地陷入了被分割、被包围、被封锁的困境,莱芜的抗日斗争进入了严重困难时期。家住莱南县云凤乡东凤阳村(现为莱芜市莱城区牛泉镇东风阳村),时年16周岁的李健,目睹日本鬼子残杀无辜群众,妄想用疯狂的“扫荡”、残酷的屠杀来征服莱芜人民,以实现其“长期占领”的罪恶目的,心怀抗战必胜的信念,身披红花,积极参军,加入到鲁中军区。

年11月5日下午,山东八路军师部队和中共山东分局及战时工作委员会等机关人员三千余人,从沂蒙中心青驼寺转移到沂南县留田一带时,陷入到日本鬼子的包围圈中,李健所在的部队承担着保卫八路军师干部领导的重要任务……

四架日本飞机在空中盘旋,三千机关人员在山沟野地里隐蔽,唯有警卫部队特务营在周围警戒。太阳落山,侦察排先头出发。天大黑,在部队首长的带领下,他们爬山越岭过小河,到了台潍公路边,队伍屏声静气,跑步通过。半小时后,全部人马刚刚上了一座小山,便听见公路上传来洋马嘶叫和炮车轰隆声。回头眺望,大队鬼子兵的刺刀在月光下闪亮,千钧一发,真险呀!顺着蜿蜒的山道,队伍开始了急行军,进入一道山沟,停在离高里村北面几里外待命。附近的大小山头上到处燃烧着篝火,光影下游动的鬼子哨兵,不断发射绿色信号弹。便衣侦察员带着警卫部队,占据了村外预定要通过的十字路口,大队人马从敌人鼻子底下迅速跑过了第二道封锁线。

队伍稍作休整,继续前进,由南面向西插过临蒙公路,果然不出罗政委所料,敌人后方空虚,第三道封锁线还没有形成。天亮前,部队顺利通过,在临沂城北面积十里外的王沟宿营。战士们刚躺在草铺上,远方传来了隆隆炮声,包围留田的日军主力,正向牛家沟附近各山村,发起总攻。

11月8日凌晨,李健所在的侦察排在排长黄国忠的带领下到达石蓝,埋伏在一段深沟的公路两侧的山头上。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淋湿了身上的衣服,战士们在凛冽的寒风中苦苦等待了一天。傍黑天时,还不见敌人的踪影,黄国忠考虑撤兵。当时的师罗荣桓政委派来了参谋,说敌人早已出动,命令他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

天黑了,山谷里传来人声马叫,一队鬼子兵押着抢来的牲口和挑着粮食的民夫,慢慢走进八路军的伏击圈。突然,一颗红色信号弹冲上了刚刚放晴的夜空,两边山上响起令敌心惊胆战的冲锋号,轻重机枪立即扫向鬼子兵,战士们扔着手榴弹冲下山沟。不到半小时,除了几条跑回去送信的“漏网之鱼”,三百多日军,全被消灭。

11月19日晚上,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沂蒙山披上了银装。大雪对机械化装备的鬼子行动不利,却让八路军得以在云蒙山、五彩山、三角山和凤凰山转战杀敌。八路军犹如“神行太保”来无影去无踪,打得鬼子蒙头转向。29日,名鬼子兵带着辎重队,被牵进肖家坪。师首长决心消灭这股敌人,部队连夜包围了肖家坪,特务一连在庄子附近的绿云山发起攻击,出其不意地撕开了一个缺口,大队人马立刻攻入村庄,消灭了大部分从梦中惊醒的日军。少数固守在几个院子里顽抗的敌人,妄图将战事拖到天亮,等待附近据点的日军出来增援。罗政委果断命令:将撤不走的敌军武器、弹药和辎重放火烧掉,炸死被困在三个院子中的几十匹洋马,部队在天亮前撤出战斗。

12月3日下半夜,从朱满出动的鬼子,与八路军派出的游动哨接触,子弹在驻地上空呼啸而过,十万火急!李健所在的侦察排在首长罗荣桓和陈光的带领下,沉着地走出南门,一同向西南面转移。拂晓时到达邱阳,在山上与鬼子接上了火,也正是在这次战斗中,一颗子弹穿透李健的腰部,肠子流出了体外,等他醒来时,四处已经是静悄悄的,地上到处躺着鬼子的尸体,也有部分牺牲的八路军战士。他用毛巾裹住伤口爬行追赶部队,饿了吃棉絮、渴了喝污水,直到追上自己的主力部队为止。

第二回烽火再燃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赴汤蹈火枪林弹雨再创新功

年6月下旬,为配合津浦铁路中段作战,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一部李健所在部队奉命沿胶济铁路西进,牵制济南国民党军。27日,攻占邹平西之章丘城。7月5、6日,以渤海纵队一部兵力进行战斗侦察,一度占领平陵、韩小庄等地。12日,攻占龙山等地。13日,国民党军第七十七旅一部,由士子园向渤海纵队阵地反击,被击退。14日至15日,由济南来援的国民党军4个旅又向该部攻击,该部鉴于策应津浦战役目的已达到,遂后撤。国民党军占领章丘。22日,奉命由长山西进的第九纵队到达明水之文祖地区,国民党军惧怕被歼,放弃章丘西撤。第九纵队乘势追击,至27日,连克卢山、郭店等地。此战,共歼国民党军余人。不幸的是,李健在此次战斗中,一颗子弹打入肾部,成为后来的致命伤,直到去世前都未取出这颗致命的子弹,后被评为三等残疾军人。

第三回随军南下背井离乡追穷寇

长江岸边军中华佗结楚女

解放战争中三大战役的胜利,奠定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建立新中国的领导地位。年4月27日,李健所在的华东野战军某部随大军渡江南下后,又转战湖北,于5月16日进入武汉市区。因李健肾部留有一颗子弹未能取出,部队首长为照顾李健,经研究后,将其本人军籍转入地方武汉市公安纵队,并且将他送入到军事医学院校专修医学。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人民好喜欢……”解放后的武汉市,如春风过处,山杜鹃仿佛在一夜之间就红遍了山野,而年轻人的心早已是“五月的花海”了。因形势需要大批的优秀青年、知识分子投身到巩固人民政权,建设新中国的洪流中去。龚秀云,武汉市区一个花匠的大小姐,17岁的青年知识分子,响应政府号召,投身于武汉市被服厂的建设中。进入被服厂后的龚秀云,犹如一颗久旱的禾苗,瞬时间得到喜雨的滋润,迅速的茁壮成长起来:出版报、制作宣传栏、组建厂文工团,样样都干得出色。她就像一只跳跃在森林间的百灵鸟,飞到哪里哪里就会留一串银铃般的歌声。

“小龚,年龄也不小了,想不想找对象呀?”一天,厂长找到龚秀云向她征求意见道。

“关键他是干什么的,没有上进心的我可不要呀!”龚秀云回答道。

“我给你介绍的这位可是个英雄人物呢,参加过蒙山战役、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等”厂长说“人家是个有文化的军中医生,素有军中‘华佗’之称呢。”

在厂长的安排下,李健与龚秀云相识了。虽然她与李健在年龄段上悬殊很大,但是她仰慕李健的英雄身世和精湛的医术。李健自第一次和龚秀云见面后,也被龚秀云那活泼可爱、江南俊女的性格和气质征服了,认识一段时间后,在组织的安排下,他们在军营里幸福的结合了。

第四回脱下军装支援建设归故里

嫁鸡随鸡城市凤凰变村妇

年,已生有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的李健,在征得部队首长的同意后,办理了转业手续,带着孩子和一身城市妞打扮的龚秀云来到了莲花山脚下的东凤阳村。

回到家后的李健上无片瓦,下无一爿安身之处。在村支部的安排照顾下,由村里出面给一家五口人建造了三间全部用石块砌成、茅草覆顶的石屋子。望着到处荒凉的小山村,这个昔日花匠家的大小姐,怎么也不相信自己随着丈夫来到了一个近似于原始部落的小山村。一家人五张嘴,顿顿是地瓜干子拌清水,原来在武汉的时候,吃的是白米饭、白馒头,眼前,连地挂面都吃不饱了。大人还好说,那嗷嗷待哺的孩子,如同断奶的小羊羔,挣扎在死亡的边沿上。为了节省那点有限的地瓜面留给孩子吃,她和丈夫李健就将地瓜秧、花生秧、杨树叶,在石碾上碾成末,放在清水锅里煮成糊糊喝。白天,丈夫李健到乡间给人家看病行医,他就脱去高跟鞋、裙装、换上农村自制的粗布衣,与社员一起下地,挣工分。

为多挣工分,一次她和丈夫李健用一个柳条编的大筐篓,从猪圈里向外抬圈肥,那一筐装满足有斤。她试着起身抬起,连续三次都没有抬动。这时,丈夫李健生气地用抬杠直捣她的后背,她转过头、满含眼泪的对丈夫说“我自小生长在城市中,从没有干过这种重活。李健,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抬不动呀!”

李健回到地方后,原本按转业有关规定,到卫生部门参加工作,但是,由于当地领导人更换频繁,后加上文化大革命等历史原因,李健的工作、待遇政策一直未得到妥善解决。其本人在为乡里行医期间,都是免费治疗,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深更半夜,他随叫随到,挽救了无数重症患者。即使这样,他也从没有在病人家中吃人家一顿饭,要人家一粒米。

年9月,曾经显赫一时的一代军医、从不吃请的乡间名医李健,由于子弹常年滞留在体内,肾部严重感染、衰竭,带着无尽的遗憾去世了。

李健去世后,犹如支撑大厦的顶梁柱轰然倒塌,生活极度艰难困苦,陷入孤立无助的境地。望着李健遗留下的药匣、大量的医学教材,李健在抗战中获得的荣誉奖章、证书,眼泪岑然而下。有一天,龚秀云把这些珍贵的资料抱到了大门外的小河边,一把火将它们烧成了灰烬,然后收拾了一下包裹,步行翻越莲花山,准备从那里去泰安火车站,回湖北老家。当她来到了新泰羊流一个小山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卷缩在一个不被人发觉的角落里,想想6个未成年的孩子,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后,冒着被狼吃掉的危险,徒步一百多华里,赶在明天前,又重新回到了她那个茅舍草房里。

龚秀云及其丈夫李健为了新中国的解放,甘洒热血沃中华;为了地方经济建设,拖着带有弹壳的病躯,尽其所能,尽其所力,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庇荫乡邻,声名远播,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犁米(李书忠)企业家日报社山东记者站负责人,《当代散文》编辑部主任。

壹点号当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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