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井歼灭战最模范的胜利战斗大众日报

■红色记忆

□本报记者卢昱

本报通讯员刘明志李健

年10月25日,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一支队,在临朐县五井镇取得了全歼日军40余人、击溃伪军余名的重大胜利。11月3日,《大众日报》在头版头条发表了题为《庆祝临朐大胜利》的社论,赞誉五井歼灭战“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是“山东抗日两年来的最模范的胜利战斗”。

80年后,年7月3日,本报记者重访五井战斗发生地,揭开这场著名歼灭战的传奇面纱。

凌晨,日军偷袭

7月3日,记者在临朐县五井镇五井西村,找到了临朐县政协文史委特邀文史委员许心安。许心安今年74岁,退休前为五井镇副镇长。在五井镇生活多年,许心安对五井的山川草木都非常熟悉。多年来,他致力于对五井战斗的研究,并应邀编写《临朐文史资料》《临朐村镇志略》等书刊。

据许心安介绍,年2月,山东纵队开始进行第一期整军。3月,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八支队与二支队、九支队合编为“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一支队”,由马保三任支队长,周赤萍任政委,钱钧任副支队长。整编后的一支队与二、四支队同驻鲁中,开展游击战争。根据需要,一支队奉命于8月间经淄河流域进入临朐县。肩负的任务是:保卫沂山、鲁山根据地,面向胶济线,保持鲁中与胶东、清河根据地的联系。

当时,部队驻临朐县西南山区,西与活动在淄川、博山、莱芜东地区的四支队为邻,南面靠近驻南麻的山东纵队指挥部,往东向安丘、昌乐地区发展,开展游击战争,消灭敌伪力量,扩大鲁中抗日根据地,同时为应对日军第二次大“扫荡”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五井镇位于临朐县城西南15公里处,是临朐通往南麻、莱芜的必经之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抗战之前这里已是人烟稠密、店铺众多、商贾往来频繁的大集镇。

“一支队一部进入临朐县后,司令部和机炮连、特务连驻扎在茹家庄,一营一、二连驻扎在司令部东约4公里的五井镇,三连驻五井镇东南10余公里的平安峪村。骑兵连驻镇东头的山坡上,临朐县独立营驻下五井,莲花山上驻防一个班哨和一个游动哨。”据许心安介绍,如此布防,在行动上有较大机动范围,便于相互策应,既有利于打击敌人,也有利于防御敌人突然袭击。由于五井镇战略地位重要,支队命令副支队长钱钧常住这里,以便在紧急情况下能及时指挥部队作战。

部队驻防之后,一面加紧练兵和扩军,一面发动群众,建立政权,进行肃匪,以求尽快建立起巩固的根据地,做好反“扫荡”准备。

八路军在五井镇的驻防引起了驻临朐县城日军的恐慌,他们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日伪军利用我军到此地不久,立足未稳,通讯联络等工作还不完备的弱点,远程奔袭,企图消灭我抗日有生力量。

年10月25日凌晨2时,五井镇一片寂静。除了哨兵在执勤外,紧张工作了一天的部队和群众都在酣睡。突然,村外一阵激烈的枪声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听到清脆的三八步枪声,钱钧马上意识到日军偷袭来了。他思索着向外走去,还没出门,一颗八二迫击炮弹落在了院子里,房屋颤抖,尘土飞扬。敌人的炮弹连续向镇内发射,军号声和沉重的爆炸声在镇子上空回荡。

枪声从东南方向传来,钱钧赶到枪声最激烈的东门。一营营长李福泽已在这里指挥部队向敌人还击。这时,设在莲花山上的班哨撤回来了,向钱钧和李福泽报告莲花山被敌人占领了。

许心安告诉记者,当年五井镇四周有五六米高的石头围墙,四面各有一门,以东门建得最为高大,东门和北门之间还有一座小型炮台。镇东南有莲花山,东与大埠山、小埠山连接,山不高但地形复杂,是五井镇的制高点。五井战斗的发生地点集中在东门、北门、五井镇南米处的莲花山,以及莲花山东北山脚下的一片坟地。

哨兵向钱钧报告,我方有三人负伤,攻占莲花山的全是日军。原来,敌人采取偷袭的办法,悄悄运动到山下,趁我游动哨兵转到其他地方时,突然攻占了山头。我班哨终因寡不敌众,被迫撤出阵地,返回镇上。

从枪声的“清脆”和“闷钝”声,以及火力的配备情况中,钱钧判断出:进攻东门的是日军,进攻北门的是伪军。日军以偷袭战术先抢占了制高点莲花山,是企图吸引我军,牵住部队,然后一举将我军包围消灭。

侦察员很快跑回来报告,从一名被俘的伪军口中获悉,从临朐县城来了40名日军,从益都、临朐县城纠集了赵益增部伪军余名,眼前日军大部集结在莲花山上,并有八二迫击炮、轻重机枪等武器。果然,进攻东门的是日军,进攻北门的是伪军。

“要死死扎住口袋”

时光飞逝,如今五井东门和坟地都已被房屋覆盖,丝毫看不出当年枪林弹雨的痕迹。在莲花山上,杂草丛生,一座新建的莲花庙安静地坐落在山顶上。“当时五井战斗发生时,还是一座破旧的莲花庙,规模要大很多。”许心安说,我军与日寇肉搏激战、将日军尸体摆放横陈,都发生在莲花山顶上。

唯一还残留些许当年战争痕迹的,是五井北门。虽然当年高高的城墙和城门早已不在,但在城门往北,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狭长小道,经过岁月的打磨,青石已经变得光滑圆润。小道两侧的石墙,是当年留下来的旧物。沿着小道往北,是一条干涸的河道,在野草的包围中,有一座“五井桥”,也是县志中记载的“通济桥”。在河谷两侧,是茂密的树林。许心安说,新中国成立前,这个地方是一个集市,熙熙攘攘,十分繁华。如今,这里鲜有人踏足。

当年,莲花山这个制高点落入敌人手中,对我军是个很大的威胁。一阵密集枪声过后,敌人停止了射击。在东门炮楼上,钱钧判定,敌人在黑暗中摸不清我方虚实,龟缩在山上,等待时机。随后,钱钧派出侦察员,再把部队分为两大部分:一连守东门,监视南门；三连到北门,兼顾东北角的炮台处。待侦察人员回来后,再决定如何迎敌。

敌我双方都在沉默着,一声冷枪也听不到。钱钧是从延安派来山东的老红军,文武双全、英勇善战。战斗打了几个反复之后,钱钧自言自语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样子敌人是想包我们的饺子。”但他仍充满信心地对大家说:“敌人已经进入了我们设下的口袋,我们要死死扎住口袋,决不让一个敌人跑掉。”

我方侦察员回来了。据初步了解,来犯之敌日军约三四十人、伪军约二三百人。敌人大部集结在莲花山上,八二迫击炮、掷弹筒、轻重机枪是较重的武器。

听完侦察员的报告,钱钧心中有了底。从来犯之敌的人数和火力配备情况看,估计敌人不会有牵制五井而向西攻击我茹家庄司令部或更大的企图,只要在这里给其有力的反击,最多午后,他们就会撤退。拂晓偷袭,午后返回驻地,这是抗战以来日寇的通常战法。

钱钧与李福泽商议后决定:先以少数兵力牵制日军,并掐断其退路,集中大部分兵力痛击伪军,待击溃伪军后,再集中优势兵力包围日军,争取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让敌人有来无回。

五井战斗的序幕,在我军处于被动的局面下,迅速拉开。

李福泽迅速赶往北门,指挥一连副连长带一个排出北门,向伪军侧后迂回,同时组织战士在围墙上向伪军高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中国人不给日军当炮灰”等口号,以此争取伪军,瓦解敌人。就在伪军进攻受阻、思想动摇时,突然侧后枪声大作,迂回部队在临朐县独立营的配合下向敌开火了。腹背受敌的伪军,一时乱了阵脚。在我军的夹击下,伪军大队长被击毙,伪警备副司令王德平受重伤。伪军伤亡惨重,慌忙后撤,撇下日军狼狈逃命而去。

在东门进攻的日军,企图凭借优良的武器装备攻入镇内。一营官兵在钱钧的指挥下,沉着迎战。等敌人快要接近围墙时,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手榴弹像冰雹一样落入敌群,进攻的日军只好丢下几具尸体败下阵去。

敌人的第一次进攻失败后,又组织了第二次进攻。他们一面打枪,一面推出一个从镇外抓来的老乡,逼迫他把高粱秸扛到东门下,企图放火烧毁大门。看到敌人这种卑鄙伎俩,战士们怒火满腔,等老乡一退走,一排手榴弹扔出去。随着一阵强烈的爆炸声,火熄灭了。

“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了,日军布阵情况清晰可见。钱钧发现莲花山北麓一座石碑旁,有一挺日军的重机枪；东门外北边高大的坟堆后面和张家店南面的乱石堆里,各有一挺日军的轻机枪。这三挺机枪成品字形,组成交叉火力。

为了迷惑敌人,一个战士用步枪挑着军帽贴着围墙往上一举,立即引来敌人的一排子弹。军帽时隐时现,位置不断变换,让敌人不停地向军帽射击。有几个战士看这个办法奏效,也仿效着吸引敌人火力,其他战士则借机瞄准射击敌人。一个手持指挥刀的日军,伸出头向镇上张望,被战士们一枪击毙。

为彻底干净地消灭敌人,钱钧重新部署兵力:临朐县独立营迂回到背后切断敌人的后路；机炮连在南门外监视莲花山上的敌人,并配合一营进行炮击；一、二连以最快的速度向莲花山运动,一营长李福泽带领一连正面进攻,二连从敌后进攻。为确保以绝对优势歼灭敌人,传令三连一个排留守,两个排前来增援。

战斗开始后,一连在李福泽的带领下向山上冲去,敌人凭借有利的地势、精良的武器负隅顽抗,阵地上枪声、喊杀声、爆炸声响成一片。赶来增援的三连,从南北两面向莲花山东侧高地发起进攻,使敌人腹背受敌。

下午3点,敌人见大势已去,便组织撤退。莲花山上的敌人企图与撤至松林坟地的敌人会合,有5名日军抬一挺九二式重机枪逃至莲花山北约米的平地时,被三连架在土窑上的机枪阻住,并击毙了3名日军。双方围绕这挺重机枪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就在此时,李福泽带领一连战士,巧妙地利用地形,避开敌人火力,迅速接近了山头上的敌人。经过一个小时的激战,五井镇的制高点——莲花山又回到了我军手中,只有少数敌人突出包围仓皇逃至莲花山北的坟地中。

太阳快要落山了,为了全歼来犯之敌,钱钧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参战部队一齐向松林坟地压去。这时,正巧我胶东通讯营从此地路过,也加入战斗。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经过不到20分钟的激战,退缩在坟地的日军全部被歼。

至此,五井战斗胜利结束。伪军留下多具尸体,日军40余人除一个日本兵因掉在枯井里而后做了俘虏外,全被击毙。八路军总计缴获重机枪一挺、轻机枪四挺、八二迫击炮一门、掷弹筒两门,还有三八大盖步枪三十余支和一批手榴弹。由于指挥上的高明,我方只付出了20余名的伤亡代价。

五井战斗胜利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沂蒙山。八路军为了进一步从心理上瓦解敌人,将日军尸体进行清洗,裹上白布,尸体上放着各种宣传品。“记得参战的老兵曾跟我回忆,那时候有个日本鬼子,贴身的白衬衣上,用黑笔写满了日文。”许心安介绍道。

接着,我军给驻临朐城的日军送去一信,内称:贵军于25日在五井与八路军激战终日,贵军官兵全部阵亡,尸体俱全,现放在莲花山庙前,希接知后酌情处理。如需帮助,愿尽力为之。查日军侵华以来遭遇中国人民之坚决抵抗,八路军配合人民,持久抗战,誓死打败日军,收复失地,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敬候明察。

数日后,日军从胶济线派出三四百人前来收尸。我军从望远镜里看到,敌人在莲花山乱放了一阵枪,见到尸体,脱帽致哀,随后慌慌张张抬起尸体,匆匆离去,走时留下一封信:贵军人道主义,本军钦佩,留下尸体完整无损,特此谢意。

五井歼灭战的规模虽然不是很大,歼敌也不是很多,但在全面抗战初期阶段,它对提升我军民士气、打击敌军嚣张气焰所起的作用却是巨大的。

年11月3日,中共山东分局机关报《大众日报》为此发表题为《庆祝临朐大胜利》的社论,称赞五井之战:“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这一次胜利是山东抗战两年来的最模范的胜利战斗。在这次战斗中充分地证明了山东八路军的进步。两年来山东八路军在坚持山东游击战争中锻炼了自己,并获得了宝贵的经验与教训,所以才有这次灵活地运用着优秀的游击战术,创造了这次光辉的歼灭战的壮举,证明了山东八路军已经逐渐地步入了正规化的道路……更证明了山东八路军是在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之下,努力奋斗,力求进步,学习了优越的军事技术,建立了强固的政治工作制度,提高了质量,保卫了人民的利益,而成为全山东民众所拥戴的不可摧毁的一支铁的军队。”